落影三三

 

CP：笛飞声X李莲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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笛飞声一共坐进过两次红罗帐中。

 

第一次是角丽谯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，逼着他大婚的时候布置的婚房。那时候李莲花悄悄潜进来救他，之后背着筋脉尽断的他躲在那间婚房里，他快速运功治疗，随后和李莲花一起坐在桌前以喜酒对饮。

 

红罗帐，红色的酒壶和酒杯，酒液入口绵柔，入喉辛辣，笛飞声看着眼前仰头饮酒的人，随着吞咽的动作，小巧的喉结滚动了两下，随后端着杯子对着他淡淡一笑，那一刻笛飞声突然觉得：这酒后劲真大，喝着有些上头。

 

笛飞声第二次坐在红罗帐里，便是此刻。

 

帐子红艳艳的，枕头和杯子也是喜庆的红色，可偏偏被窝里躺着的人一身白衣，黑发铺开来散在枕头上。他的脸色苍白极了，昏睡时连眉眼都变得乖巧起来。

 

笛飞声垂眼看了他好一会儿，手鬼使神差的探进被子里去寻对方的手。李莲花的手冷极了，任凭笛飞声如何去暖也暖不热。

 

笛飞声就这样握了许久，他的脸上没什么太多的表情，最终只说了句：“醒着的时候嘴那么讨厌，睡着了倒是乖觉……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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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湖传言：十年之前四顾门门主李相夷在与笛飞声的东海一战中身陨，十年之后他以李莲花之名重回人间，手持少师剑带着众人击败了万圣道，一举粉碎了单孤刀称霸天下的计划。

 

可是十年磋磨让他耗尽了最后一丝内力，体内的碧茶之毒如何还能压得住呢？

 

万事终了时，笛飞声与李莲花许下半月之约，东海再战。约战当日，所有关心着李莲花的人都来观战，可是李莲花却失约了。他送来了两封绝笔信，一封给了方小宝，一封给了笛飞声。

 

活要见人死要见尸。

 

那封绝笔信，笛飞声不认。

 

他寻到了已经被李莲花震断的少师剑，并且号令金鸳盟众人继续找，找不到誓不罢休。三个月之后，笛飞声终于在海边找到了那拥着白裘，纤瘦单薄的身影。

 

李莲花不知被何人救了，身体里竟有一丝真气护身，让他苟延残喘又活了三个月。可是碧茶之毒只是堪堪压制，当笛飞声找到他时，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。

 

笛飞声站在他面前想：幸亏他瞎了，否则看到自己此刻的脸色，不知道又要说什么损话惹他更加发怒了吧。

 

然而，他还是低估了李莲花。

 

只听李莲花说：“我往哪儿逃笛盟主往哪儿追，这不太好吧？‘仇深似海’都不带这么演的，笛盟主，你怎么能这么斤斤计较呢？”

 

“……”笛飞声气得牙痒，一把钳住李莲花纤细的手腕将他拽到自己面前。

 

只听李莲花又说：“笛盟主这是干什么？连个瞎子都不放过，这和笛盟主素日里的作风极其不符啊，你的下属知道你这样吗？”

 

笛飞声懒得理他，直接抄起李莲花的腿弯将他抱起来带走了。

 

“哎哎哎，你飞低点啊。”

 

李莲花靠在他怀里，看似乖顺的半阖着那双漂亮的眼睛，笛飞声带着他飞到了更高处去，风拂过他的脸颊，吹乱了他的头发。好一会儿之后，笛飞声说了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：

 

“冷吗？”

 

李莲花悠悠然答：“‘冷’和‘不冷’，我说哪个答案笛盟主才会大发慈悲放我走啊？”

 

笛飞声冷哼一声说：“休想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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笛飞声抱着李莲花进了自己的寝殿，他将李莲花放在床上，即刻便探查了对方的脉息，又给他灌输了内力。此情此景像极了那时候在角丽谯的婚房。只不过这次救人的成了他自己。

 

运功刚一结束，李莲花一口血就吐了出来，溅在了他的白衣上。笛飞声沉默的帮他褪去白裘，宽下外衫，扶着他躺在床上。

 

李莲花裹着被子昏了过去，笛飞声唤来了药魔，仔细查看一番之后，药魔说：“尊上可以每日以自己的内力为他续命，切记不可过分刚猛，需将内力调转柔和。”

 

“然后呢？”

 

药魔擦了擦汗道：“然后……就是寻药，再寻一株忘川花……”

 

“你不是说，那忘川花世间仅有一株……”

 

药魔赶忙道：“南海的药神谷中有一片烟瘴之地，兴许还能再寻一株。”

 

“不惜代价，务必找到。”

 

“是，尊上。”

 

药魔退了出去，偌大的寝殿徒然安静下来。

 

笛飞声触着李莲花的腕，脉息虽弱，但终于平稳了。他仔细看着李莲花的脸，莫名想起十年前的东海一战，那时候两人剑刃相抵，双眸对视间，他们在彼此的眼中只能看到自己，而今，笛飞声却能好好看看对方了。

 

李莲花的呼吸很轻，像飘忽的风筝一般，快要抓不住了。他的眉微微皱着，凝出一点沧桑的余韵来。唇色和脸色都是病态的苍白，如今衬着艳红的被褥，更加明显了。

 

——但也……更好看了。

 

笛飞声这样想。

 

笛飞声说不清自己为何在接他回来之前，突然心血来潮命人挂起了红罗帐。

 

搜寻李莲花的这段时间，笛飞声时常握着少师剑的剑柄发呆。他的指腹摩挲过那上面的每一条纹路，每一处伤痕。那些痕迹是如何形成的，笛飞声推断得出。他看在眼里，甚至能想象得到那痕迹形成时，曾经的李相夷是以何种姿势在应战的。

 

他的脑子里不自觉的重复着两人见面时的点点滴滴，后来他想到了李莲花背着他躲在婚房的时候。笛飞声调息之后，睁眼看到的第一个画面，便是满屋子的红绸缎和那一袭白衣负手而立的身影。

 

笛飞声的眼中曾经只有武学，可是那一刻，他竟第一次在心底产生了一阵赞叹。

 

——原来这世间，真的有人可以担得起“惊艳”二字。

 

红色和李莲花最相称。

 

其他人怎么想的不重要。但他笛飞声这般想着，便要这般遂了自己的心意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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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下，笛飞声静静握着李莲花的手，垂下的眼遮住了里面所有的情绪。仿佛可以一直这样握着他，直到沧海桑田。

 

又过了一阵，李莲花悠悠转醒。他动了动手指，发现手被人握着，于是缓缓睁开了失焦的眼。

 

“笛盟主，我现在看不见了，再也打不过你了……”

 

笛飞声说：“你只要乖乖在这里呆着，我一定会治好你。”

 

李莲花轻叹一声道：“你这是何必呢？当日我在信中不是说了，方小宝资质颇佳，你若想找人比试——”

 

笛飞声打断他说：“没有人能代替你我二人之约。这样的话，往后就不必说了。”

 

李莲花撇了撇嘴，嘀咕着：“真倔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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笛飞声每日处理完盟中事物便直奔寝殿而来。盟里的下属和侍从们都在私下传着：数日前，尊上曾抱回来一位美人。他们远远的就看见自家盟主紧紧拥着那道被白裘裹着的身影，直勾勾进了寝殿。

 

参与打扫盟主寝殿的侍从们也散出了一个八卦，说：盟主早先就命人在寝殿之中挂起了红罗帐，那可是大婚才需布置的。

 

众人将这些传言拼凑一番，新的传言便来了：盟主带了一位美人回了金鸳盟，那美人日日温床高卧，勾得盟主乐不思蜀。

 

——真真是美色误盟啊……

 

这天，笛飞声为李莲花灌输完内力，他的手掌将将离开，李莲花便身形一晃，歪向一旁。笛飞声一把将他拉过来，李莲花被惯性拽得栽进了对方怀里。

 

他咳嗽着，吐出一口血来。笛飞声温暖的手掌拍着他的背，声音却还是硬邦邦的，“没晕过去，有进步。”

 

李莲花没好气儿的说：“谢谢笛盟主夸奖。”

 

“嗯。不客气。”

 

李莲花缓过劲儿来，张开手指在眼角上按揉了几下。笛飞声问他：“眼睛怎么了？”

 

“没事。好像能看见点光亮了。”

 

“那就好，不枉我每天费的功夫。”

 

李莲花闻言，突然笑起来。

 

笛飞声问他：“你笑什么？”

 

李莲花说：“我听说，笛盟主最近养了一只狐狸精。”

 

笛飞声一下子没明白，疑惑道：“什么狐狸精？”

 

李莲花叹道：“听说是‘祸盟妖妃’的那种狐狸精，让笛大盟主日日乐不思蜀。”

 

本想着奚落他一番，听听他生气的动静，可是李莲花等了半晌，却连一丝动静都没听到。

 

“笛盟主？怎么不说话了？气断气儿了吗？”

 

笛飞声冷哼一声道：“我不跟病人计较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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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过几天，药魔的手下带回来一种草药——灵蛇草。

 

“尊上，这灵蛇草可以促进李门主的内息运转，正好还能化解您给他灌输的内力之中的过刚之气。”

 

笛飞声道：“快给他用。”

 

药魔犹豫一瞬，又说：“只是尊上……这灵蛇草至阴至寒，服用之后，寒气自体内而生，不易挥散……”

 

笛飞声不耐烦道：“你只说如何解决。”

 

药魔道：“热水沐浴，注意保暖，以除畏寒之症。”

 

那灵蛇草制成了汤药喂给了李莲花。

 

李莲花被那药苦的砸吧着嘴，说：“笛盟主对我是记了多大仇，非要这么折磨我。”

 

笛飞声沉着脸，拨开一颗糖塞进李莲花嘴里，这才说道：“想死？没门儿。”

 

夜间，李莲花的寒症显了出来，他整个人都快要缩成团了，身体抖得跟筛子似的。

 

“李相夷，李相夷！”

 

李莲花神思恍惚，皮肤之下像是有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似的，“笛飞声，我冷……好冷……”

 

笛飞声眉头紧皱，对方如此脆弱的模样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他眼前，像一只枯萎的蝴蝶。它扑扇着翅膀，须臾之间便抚在了笛飞声的心上，在他的心湖里拍出了涟漪。

 

笛飞声沉默的宽下衣衫，钻进被子里将李莲花紧紧抱着。

 

他的气息极暖，李莲花浑浑噩噩之间本能的朝着温暖的源头靠过去，缩在了他怀里。

 

——原来他的身子这般单薄。

 

将李莲花圈在怀里时，笛飞声这样想。他的臂弯松松便能将李莲花环住。

 

这十年，他到底是如何将自己折腾成这样的？

 

怀中的战栗终于和缓了，笛飞声仔细帮他掖好被子，安度了服药之后的第一夜。

 

李莲花醒来时，发现自己躺在笛飞声的怀里，自己甚至还主动环着对方的腰。一向处变不惊的李莲花难得慌了一瞬。他撑着胳膊，失焦的眼角望向不确定的某一处，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
 

“你的脸皮一向厚，这是怎么了？”

 

李莲花眨了眨茫然的眼睛，好一会儿叹了句：“这不是因为人言可畏吗……”

 

“呵，你何曾怕过人言？”

 

李莲花摸了摸下巴，说：“李相夷自是不怕，但是李莲花就……”

 

只听笛飞声哼笑一声道：“李莲花更不怕。”

 

李莲花闻言破天荒的没有胡诌回去，他垂下眼睛，睫毛颤了几番，沉默下来。笛飞声盯着他看了许久，说：“你现在是李莲花。我知道。”

 

李莲花闻言看向了他，他的眼睛虽盲，可那眼眶里盛着的一汪碎月却依旧漂亮的不像话，仿佛下一刻便要抖落出泪珠一般。

 

笛飞声鬼使神差的抬手抚在李莲花的眼角。

 

李莲花问：“你干嘛？”

 

笛飞声不答，却说道：“你再睡会儿，我去处理盟中事物，随后便过来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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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第一夜之后，他们每晚都相拥而眠。在找到忘川花之前，这畏寒之症都无可解。不过李莲花习惯的很快。现如今，他已经能够从容的在笛飞声怀里醒来了。

 

这天，李莲花睡醒之后依旧习惯性的睁开眼，竟看见了烛光。

 

他缓了许久之后，再睁开，视野逐渐清晰对焦。

 

——他能看见了。

 

李莲花有些惊讶，他使劲眨了眨眼，又抬手使劲揉着。

 

一直覆在李莲花背上的那只手将他按回怀里，耳边传来了笛飞声的声音，「别揉了，对眼睛不好。」

 

李莲花说：“我能看见了。”

 

说完，李莲花缓缓抬起了眼，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遇上。李莲花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他，对方一对剑眉飞上去，可是眼睛却意外温和，睫羽小扇子似的铺开，调和了他的冷硬。

 

李莲花看着两人身上盖着的颜色鲜红的被子，枕头也是红的。他又抬头看向了帐子，愣神许久。

 

笛飞声问他：“你看什么呢？”

 

李莲花道：“怎么挂着红罗帐？”

 

笛飞声难得轻声一笑，看着李莲花说：“与你最相宜。”

 

END

 

2023.08.11